《廿二史札记》·序(二) 原文

经者治之理,史者治之迹。三代以上明于理而经立,三代以下详于迹而史兴。世愈积,事愈多,其于天下之情变,古今之得失,盖有不可枚举者矣。立乎今日以溯古人,辽阔数千年,世尽狃于目前之近,沿流既远,前后迥判,不特封建井田之制为乎其不可返也。昔三代忠、质、文之运,递相救也,亦递相因,往往有此一代之所趋,而前代已启其端;有彼一代之所开,而后代遂衍其绪。世第纷然,交眩于成败废兴之迹;回惶变易,则卒不得其所以致之者。后之读史者排比事类,商榷伦物,不过取一人一事而予夺之,毁誉之,盖皆未离乎经生之见也。阳湖赵瓯北先生以经世之才,具冠古之识,自太史出守,擢观察,甫中岁即乞养归,优游林下者将三十年,无日不以著书为事,辑《廿二史箚记》三十六卷。方先生属稿时,每得与闻绪论,及今始溃于成,窃获从编校之役,反覆卒读之。嗟夫!自士大夫沉湎于举业,局促于簿书,依违于格令,遇国家有大措置,民生有大兴建,茫然不识其沿革之由,利病之故,与夫维持补救之方。虽使能辨黄初之伪年,收兰台之坠简,于以称博雅,备故实足矣,乌足以当经世之大业哉。然则使先生翱翔木天,径青云,以备经筵之启沃,必能援古证今,指陈贯串,否则攵历外台,建牙仗节,斟酌时宜,折衷往昔,其所裨于斯世者不少,而惜乎其仅托之此书以传也。昔赵中令自谓以《论语》一部理天下,夫中令则何能然,读是书而有会焉,洵乎其得史学之大且重者,举而措之天下无难也。世尝谓宰相须用读书人,岂不谅哉!爰承先生之督,序而谨述之如此。
嘉庆五年五月宝山后学李保泰拜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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